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万源话起源历史与古典方言字词解释

时间:05-08 阅读量: 作者: 文字网

万源话属川东方言,离代表巴文化的重庆话很近,距代表蜀文化的成都话较远。一些方言,考究起来,颇有趣味,特列举数条,供诸君莞尔。
鹑 胀
《成语辞典》中有“鹑衣百结”这样一个词汇。故名思义,大约是鹌鹑的羽毛不能覆盖身体,委实难看。所以,古人借用鹌鹑的外形来比喻一个人衣服破烂。同理,余以为“鹑胀”一词,也是采用相同的手法所创造。鹌鹑平时难看,吃胀了更难看。于是乎,在大街上碰到讨口子在垃圾桶里翻东西吃,可称为“鹑胀人”;出居所,下楼梯时,发现酒鬼呕吐的秽物,没能及时清扫,臭气熏天,也可称为“鹑胀”人。
诸位看官:“鹑胀”一词虽然是土话,却是用形象思维的方式表达一种厌恶的情绪,具有一定的文化内涵,也符合我国的文化传统。
叼 子
单从字面上看,“叼子”很费解。“子”和“致”读音相近,把“叼子”写在纸上,恐怕应该是“叼致”。这样,就容易解释。
“叼致”与普通话里的“故意”和“特地”相通。究其源:应该是上山的猎人,下地的农夫们即兴创作。他们在大自然里,观察到鸟儿叼着物体在飞行的过程中,必须全神贯注,不能有丝毫的懈怠。否则,嘴里的物体就会掉在地上。于是,一个会意词便以这样产生了。
张三对李四说:“我叼致把门开起的,这屋里不通气”。
王五给赵六打电话:“晚上到我家来喝酒,我叼致买了半斤烧腊,半斤卤牛肉”。
你看:在日常用语中,“叼致”就是“故意”和“特地”的意思。
叉 花
爱美是人的本能。爱花、护花是一个文明人最基本的素养。一束鲜花,要么规规矩矩地拿在手上,送给朋友或亲人。要么端端正正地插入花瓶,让室内充满清馨,这才是绅士风度。不采取上述两种方式,却用木棍或其它东西把花叉起来,当然是糟踏美好的举动。
叉花一词,在普通话里难以找到准确的同义词,约等于“冒失鬼”或“荒唐”。
母亲正在厨房里专心切菜。咚!十多岁的女儿撞门而入。母亲骂道:“叉花子,你轻点嘛。”
某单位正在开职工大会。小张将小王荷包里的香烟偷出来,散与众烟民。烟散完了,小王才发现。小王小声骂道:“你娃儿叉花,把别个的沟子拿去当脸”。
由此可知,叉花是一些莽撞的人;一些不拘小节的人。精神不振的人当不了叉花,谨小慎微的人也当不了叉花。叉花们大都性格粗犷,林代玉那充满诗意的葬花之举,叉花们是绝对不会去做的。
球 弹
球弹的“弹”必须读成弹棉花的“弹”。如果读成子弹的“弹”,那就毫无韵味了。
球弹一词的界限颇为宽泛,用法多样。
甲:几个熟人在一起开玩笑,可以说他们在一起“整球弹”。
乙:小李说话风趣,爱做怪动作,也可以说这个人有点“球弹”。
丙:小赵对工作不认真,经常吊儿啷当,也可以说,这个人“球弹二五的”,没个正经。
丁:一只猫在饭碗边打嗑睡,一只老鼠从洞里钻出来,偷偷地吃碗里的剩饭。那猫把眼睛睁开看了一眼,又慢慢地闭上了,此情此景,就可以说:嗨,这只猫真“球弹”。
球弹一词的来源,大约是蓝球或乒乓球被打出了界,满地乱滚,漫无目标,碰到物体,又蹦起来,滴滴溜地打转转,改变方向后,又继续滚进。于是,万源人便用这个词来形容一些散漫而有趣的事情。
苕 包
在异性面前使用挑逗性的语言,称之为“苕”;在异性面前动手动脚,也称之为“苕”。倘若既动口又动手,便可升级为“苕包”,还可称之为“苕道”、“苕济济的”。
红苕从南洋传入我国数百年,帮助无数人度过了饥荒。本世纪初,又重新发现此物营养全面,尤其是对消化道大有裨益。横看竖看,红苕都是好东西。那么,万源人为啥把言行不端的行为称为“苕”?
余以为:乃言在此而意在彼也。与“苕”本意关系不大,而是借“苕”的语音,表达另一层意思。“苕”与“骚”谐音,国人历来讲究含蓄。直接说“骚”太直白,借“苕”之音,表“骚”之意,与近年来把“日方”读为“曰方”,有异曲同工之妙。
这 歪
这歪,是万源最土的话,不要说走到重庆、成都,更不要说到外省。只要到了达县,“这歪”一出口,就令达县人合不拢口。
“这歪”与“那歪”相对称,“这歪”代指近,“那歪”代指远,与普通话里的“这个”与“那个”,相通,称呼某个物体时不直接说出名称,而用“这歪”与“那歪”代替,这个词应属代词的范畴,但仔细考究起来,这个词既无“鹑胀”、“叼致”的形象思维,又无“苕包”的谐音之妙,实属无文化底蕴的语言。万源人到了达县,尤其是到了重庆、成都,还是少说“这歪”与“那歪”为妙,以免令听者捧腹。

蜀道艰难,秦巴尤甚。自古桥梁稀少,沟壑纵横。夏日急雨,涧水暴涨。山民因涉水过河,被洪水卷走的事件时有发生。也许是人被淹死后尸体僵直如材,方言便称之为水大棒。

如今,乡村公路密如蛛网,大小桥梁,星罗棋布,涉水过河的山民日益稀少,成为水大棒的概率也大大降低。但水大棒一词并未消失,而是引伸为另外一种意思。

例如:几个老同学在街上碰到了,张某慷慨而热情地邀请大家到馆子里搓一顿,并拍着胸膛说:结账算我的。几个老同学兴高采烈,到一家馆子里又吃又喝。酒足饭饱。该结账时,张某却借故进了卫生间,经久不出。几个老同学面面相觑。李某看不下去,到吧台把账结了。这时,张某才出来,慢吞吞地到吧台去结账。当坐台小妹告诉他账已结了时,便假巴意思地掏出钱来,要如数还给李某。李某稍加推辞,张某立即作罢。张某这种行为,偶尔一次,方言里称之为“水”。如果经常有这种貌似大方,实则小气的行为,便可称为“水大棒”。

啬 癞

吝啬在汉语里,是一个常用词,通常用来形容把钱物捏得紧,不肯轻易撒手的人。万源方言把前面的“吝”字去掉,在后面加一个“癞”字,使这个词意义更进了一层。因为在国人的语言中,凡是以“癞”字打头的事物,都是令人厌恶的东西。如:癞蛤蟆、癞皮狗、癞子。万源话里还有:“癞市猴、老癞”等词汇。

在生活中,啬癞的场景不难碰见:一位农村老太婆,背一背蔸洋芋在街边叫卖,一个衣着光鲜,耳挂金,手戴玉的中年女士,走近老太婆,要称几斤洋芋。老太婆要价一斤一元,女士只给八角,讨价还价良久,以九角钱一斤成交。洋芋装入塑料袋后,过秤时,女士大声喝斥老太婆秤称得不旺,老太婆急忙往塑料袋里添了两个洋芋,女士才面露微笑。算账收钱,老太婆该找零钱一角,摸遍全身几个荷包都没有,女士却不肯离去,又是老太婆让步,在背蔸里拿了几个洋芋抵账。女士的这种行为,可称之为啬癞。

弯 酸

山道弯弯,对终身生活在大山里的人,印象深刻。寒冬里,背牛粪上坡栽洋芋,负重爬山,两腿发酸。炎夏中,到地里薅苞谷草,热渴交加,两臂发酸。将走路和劳动的感受结合起来,组成“弯酸”一词,是山民们的创造。

“弯酸”一词,在万源方言里使用频率较高。君不见:学校放学后,小明沉溺于在手机上打游戏,把老师布置的家庭作业抛在九霄云外。第二天,被老师发现。老师责令小明放学回家后,将新学的课文抄五十遍。小明吃完晚饭后就赶紧抄写,一直写到深夜,才完成老师下达的任务。小明把老师这种惩罚称为“弯酸”。

“弯酸”一词与普通话里“折磨”意思相近,还有些许“刁难”的味道。

搂 实

搂抱,搂柴火,搂起袖子,在普通话里经常出现。搂实,却是地道的万源方言。按常规推理,大约是徒手抬一些笨重的器物时创造的。

阳春三月,和风丽日。赵七和马九在小溪沟里捉螃蟹。眼看一只大螃蟹钻进了一个石头底下。赵七伸手探了探,能摸到螃蟹,却抓不出来。使尽全身力气掀石头,大石头纹丝不动。于是便招呼马九过来,俩人先仔细观察石头的外形,摸索到合适的着力点。赵七大吼一声:搂实!一、二、三!大石头被掀翻了,螃蟹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,赵七敏捷地钳起螃蟹的背壳,丢入了桶中。

上述活动说明:搂实是共同劳动,共同用力的产物。

行 市

在“行市”一词里,“行”的读音,当然应该读银行的“行”。其字面意义,应该是指商品的一般价格或销售情况。但在万源方言里,却引伸为另外一种意思,用于一些特定的生活场景:

甲:高考之后,周女士在公园里碰到吴女士,周女士夸道:“你那娃儿好行市哟,考了五百九十几分,肯定上重本。”吴女士听罢,笑容灿烂,如饮甘醇。

乙:两少年在大街上骑车,本应慢行。小个子年少轻狂,把车骑得飞快。大个子在后面不停地喊道:“慢点!慢点!”话音未落,小个子就撞上了横穿街道的行人,大个子匆匆赶到,大声训斥:你娃儿行市,这回惹了祸!”

你看,“行市”一词在不同的场合,有不同的用法,既可褒,也可贬。

踏的本意为踩,“削”字有两种读音,削苹果时读“消”,削发为僧时读“薛”。在万源方言里,其读音为后者,踏削的用法颇有些宽泛:

“帝国主义和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。”是辨证的、宏观的、气势磅礴的踏削。

“你走你的阳关道,我过我的独木桥。”是凄凉的,略带讽刺的踏削。

“让你四两姜,你才不识秤。”是惋惜的、带有些许善意的踏削。

“猪八戒照镜子,里外不是人。”是无奈的、自嘲式的踏削。

“你那心眼比针屁眼还小。”是夸张的、精致如微的踏削。

踏削一词有浓厚的贬低意味,与普通话里的藐视、蔑视、鄙视的意思相通。

冲壳子

冲壳子来源于吹壳子。明末清初,包谷传入中国。包谷壳子出现在日常生活中:或堆集,或燃烧、或喂牛、或编织。人与包谷壳接触时,会产生悉悉索索的声音。于是乎,先民们发明了“吹壳子”这个像声词,并流传于四川大部份地区。到了万源,却发生了变异。时间大约在二十世纪六十年代,地点在官渡至大竹河一线。这一带山高坡陡,地多田少。每年深秋,漫山包谷黄遍。一位无名诗人写道:巴山深秋里,遍山包谷黄。鸟飞金浪里,人行黄海洋。一个个壮劳力沿着羊肠小道,用背蔸将包谷背回地坝,妇女、老人、儿童围着包谷堆剥包谷,身前堆包谷,身后堆壳壳。秋收以后,农户们的房前屋后,田边地角,到处都是包谷壳。

那时候,农民的收入很低。梨树公社三大队黑宝山上的生产队社员,劳动一天,只有六七分钱。而当时一床棉絮要好几元钱。买了顿顿离不开的盐巴后,根本无钱买棉絮。富有富的主意,穷有穷的办法。一些社员便把包谷壳堆在避风的屋角角,晚上钻进去睡觉。那个年代,我的父亲正在梨树公社任党委书记。他谈过在黑宝山上冲壳子的体会:睡在包谷壳里,尽量莫动,睡熟后,少翻身。一动一翻,包谷壳就吱吱作响,那就很难睡到天亮。

在那段时间,冲壳子专指条件艰苦,无被子睡觉。随着时间的推移,又慢慢还原为吹壳子的同义词。八十年代,农民们越过了温饱,冲壳子的行为消失了,语言却留存了下来。

莫明堂

莫明堂与莫名堂哪个更确切?留给读者评判,只要言之有理,两者皆可。

莫明堂按字面理解,应为“没有明亮的堂屋”。但方言具有独特性,机械地按字面来理解就不能把握其神髓,忽略了言在此而意在彼的特点。

在万源方言里,莫明堂常常用来形容一个人能力差,举止失度。有下列行为之一,皆可称为莫明堂:一名中学数学老师,偏偏爱写所不熟悉的古典诗词,其结果是内容晦涩,句子不通;一位中医院校的毕业生上班后,一周里只给一个感冒病人开了张处方,小病却并未治好;一个小青年,放着整齐的台阶不走,却爬上台阶旁边的栏杆,把栏杆当平衡木来操练,走了几步,掉了下来,把脚崴了,拜起脚脚回家。

莫明堂与另一个万源方言“莫搭洒”意思相近。区别在于,莫明堂的范围宽,莫搭洒的范围窄。

犟灾瘟

犟灾瘟这个词在万源方言里,多用于长辈骂晚辈。人的一生,年少时轻狂,有些事情,违悖常理,长辈怒其不争,喝斥为:犟灾瘟!

小明吃饭时,总爱喝水,还经常把开水渗到饭里,吃开水泡饭。其父多次告诫:吃饭莫喝水,冲淡胃液,影响消化,诱发胃病。小明屡教不改。一次,小明又偷偷用开水泡饭。其父喝斥道:得了胃病该球遭,你个犟灾瘟!

小琴离单位距离远,早晨又爱绵床,经常是离上班只有十几分钟了,才匆匆爬起来上班。为了赶时间,天天坐摩托。其母看到她,两个脚一跷起,横起坐在摩托车上。多次劝告她:横起坐,要不得,骑起坐,才保险!小琴只当秋风过耳边。常言道:久走夜路撞见鬼。一天早晨,摩托车速度太快,在转弯处,眼看要与一辆疾驰的出租撞上。司机一个急刹,小琴从摩托车上滚了下来,脚杆上的螺丝骨弄破了,住进了医院。母亲生气地骂道:犟灾瘟,自作自受!